又到高考期，应用户圈要求，我打算在近期说说历史上的武威“高考”，说说那些鼓荡凉人血管的考场名流。在这信仰迷茫的年月，莘莘学子考进高校固然好，如果在踏进高校门槛时，就树立鸿鹄之志，那才算可喜可贺！

今天要说说武威历史上两个超级学霸，一个是武威史上唯一的“解元”何承先（咱没状元，但是有解元），一个是鲁迅的偶像、清代大学者张澍。

1

嘉庆五年，恰巧是1800年。时序已进入了十九世纪。

这一年，凉州城中孙家大院的主人孙诏已死67年，他是入清以来武威县第一个进士，官至湖北省长（布政使）。“高考”的火炬自他的手中点燃，无数学人接过火炬，沿着乾嘉历史赛道，一茬茬接力跑。东刘西刘、李五李六 、荫棠三征士，这一批以道德孝义为标识的良师，向社学、书塾、书院播下经世致用的人文种子。这一年，自文庙于壬辰龙年修葺一新，离王化南宣誓就任武威官立中学校长已经28年。

这一年，张澍25岁，何承先28岁，牛鉴15岁，潘挹奎16岁……

张澍家住城里吉府巷，何承先住城东舅舅家秋溟山庄，牛鉴住城东南红崖店铺，潘挹奎住靖边驿潘家大庄。

都是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年龄。

都吃上了政府的廪粮。

以公元1800年为人文分水岭，往前一年，张澍以24岁的年龄考取大清己未科三甲进士。往前五年，何承先考取大西北乙卯科乡试第一名，成为甘肃屈指可数的解元。往后几月，牛鉴、潘挹奎都考取秀才，脱去布衣，换上圆领蓝袍了。

1795年至1800年，这五年间，整个凉州府在传播何、张二人的励志故事。

2

1799年，张澍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踏尽长安花。十月，张澍请假，回家来了。自19岁中举，张澍就前往北京求学，离家已经6年整。他讲北京官话，而何承先还是顽固地讲凉州土话。

何承先不知道十一年后，他到福建当知县时，凉州土话的巨大负面影响。福建人听不懂何翰林的话，他更听不懂衙门中一班衙役的话。总不能以笔代话吧？这抑郁症就毁了他的年轻生命。

迎接张进士的官方队伍很隆重。他爹爹张聘九张老师，享受了坐轿鼓吹的待遇。

大雪中，年轻的何承先与张澍骑驴东行，去东乡的秋溟山庄小住。这是怎样的一幅水墨雅行图啊。二人唱着类似八十年代年轻喉咙里发出的“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生活比啊比蜜甜”的调子。十一年后，何承先死于他自酿的“凉州九转酒”，张澍在四处碰壁后，恐怕低吟的是类似“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了。

腊月天，二人结伴去登城西门外的皇娘娘台。

3

张澍写道：窦融台，今塑女娲像，号皇娘娘台。

从今天二中西墙到皇台酒厂，五里路有没有？那时，二中西墙处有高大的城门楼，“凉州八景”中列为“镇西晓角”。二人步出西门，满目空旷，老柳寒烟，远岑如黛。皇娘娘台，出城第一墩也。

一座墩台，名称不同，历史内涵不同。有点翻连环画的味道：上古的女娲娘娘，捏泥造人，炼石补天。东汉凉州牧窦融，关闭黄河天险，与五郡太守保卫凉州，“建武、永平”牌子的凉州芳华，惊艳中原。武威第一次露富天下，就是窦融创造的。他和武威太守梁统的丫头们，出了多少大汉朝皇后哇。皇娘娘尹太后更厉害，她与美丽的西凉公主、北凉国王后李敬爱在台上住了几年，其实，这里是西凉国王、她丈夫李暠的出生地。李暠三世在凉州城中生活了近五十年。李暠和皇娘娘的后代，正是大唐的帝王们。

在二位学霸眼里，这里是五凉社稷的象征。

张澍当即题诗：

东汉周公控制凉，高台今却说娲皇。

河西五郡强豪下，陇右万山铨带创。

烽火不惊驼鸟乐，林泉有趣马兰香。

归来共把葡萄盏， 也割祁连日及羊。

山川还有王气，烽火息了，驼马、雀鸟在悠然走动。春天不远了，马兰花将开在墩台下。

张澍说：何哥，附近有羊肉馆子，我俩去吃日及羊。

何承先说：好的。

日及羊是凉州上古品牌，早被西域细毛绵羊代替了。这个日及羊，每天从它身上割肉吃，上古的浓香啊。今天割，当夜复好如初，明天再割，不割就叫肉涨死了。

何承先与张澍品咂着日及羊的古老历史回忆。蘸了文化的调料，他俩吃得很香。

那个年代的武威娃娃，到了中学阶段，已经对几千年的武威历史文脉了若指掌了。他们出笔就是高深的历史渊源，不似今天的娃娃，只会百度网搜。

张澍们的眼界，在这个年龄已经纵横三千年了。二人登台，发下将来出仕的誓言：以史鉴今，治理一方，不留败笔。

不正是吗？张澍走了大半个中国，当了十多个地方的县官，书香薰蒸四方,正气干云。但是，历史的“正”永远淹没在现实的“邪”里，张澍们虽然是官场的失败者，却注定是人文气节的捍卫者。

来源：林山 凉州历史文化新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