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时期的凉州

□吴治华

凉州，作为河西走廊东段的重镇，是中国古代西北地区经济、文化、交流的中心。作为一个以党项族为主体民族建立的少数民族政权，西夏能够在中国历史上与相继多个国家政权形成鼎立之势，正是基于对河西走廊的开发，特别是对凉州的开发，凉州作为其辅郡，军事、政治、经济地位尤为突出，几乎是西夏王朝建立和日后发展壮大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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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演变

《汉书·地理志》记载，武威郡“太初四年（前101年）开，领县十（即姑臧，张掖，武威，休屠，鸾鸟，苍松，宣威等）”。其中，姑臧位于武威绿洲腹地，在此设郡可以控制整个石羊河流域。东汉时期，武威郡属凉州刺史部监察，凉州原治陇县（今甘肃张家川回族自治县陇城镇），灵帝时期，移治翼城（今天水秦城区）。东汉后期，凉州羌胡起义削弱了东汉王朝在河西的统治，河西官吏纷纷上书要求朝廷采取措施。《三国志》卷十八记载“是时，河西四郡以去凉州治远，隔以河寇，上书求置别州”。东汉王朝于兴平元年（194年）六月“分凉州河西郡为雍州”，任命邯郸商为刺史，治所设在武威郡姑臧县。公元220年，魏文帝即位，“分河西为凉州”，州治姑臧，应是武威别称凉州之始。

北宋建国初年，在武威设立西凉府，但并没有在凉州建立政权机构，其辖区东达黄河以东的原州，南以祁连山、横山（今陕西省西北部山脉）为界，与兰州相邻，西至甘州，向北则深入大漠，范围非常广。《大明一统志》称凉州“河山襟带，为羌戎通择之路，环以祁连，合黎之山，侵以居延，鲜卑之水，凉州险绝，土地肥沃，万山环抱，三峡重围”。《大清一统志》说“天梯山亘前，沙河绕后，左有古浪之阻，右有西山之固，东控宁夏，南拒黄河，西连番部，北际沙漠，一线巖州，三重重镇”，凉州的战略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党项崛起后，北宋王朝采取联合回鹘和吐蕃诸部，牵制打击西夏的策略。回鹘和吐蕃诸部因受到党项势力的胁迫，急欲联手中原，削弱西夏。基于这种原因，凉州六谷吐蕃与甘州回鹘加强与北宋的贡使往来，而凉州就成了联络各方势力，结成联盟的中心地区。从西夏方面来看，尽快摆脱河西诸部的制肘，南下发展壮大是理想的方针。李继迁在位时，势力壮大，确定了“西掠吐蕃健马，北收回鹘锐兵，然后长驱南牧”的战略，先攻占并定都灵州，随即将目标对准河西走廊。

公元996年，李继迁进攻凉州，被占据凉州的吐蕃首领折逋喻龙钵击退，这是西夏首次进攻凉州。宋咸平元年（998年）“袭西凉府，破之，杀知府丁惟清，改府为州”（《西夏书事》卷七），宋景德元年（1004年）“凉州乱，遣兵攻之，不克”（《西夏书事》卷八），大中祥符四年（1011年）“九月，攻略凉州样丹族，不克”（《西夏书事》卷五），大中祥符九年（1016年）“甘州回鹘攻陷凉州，凉州属回鹘”（《西夏纪》卷五）。宋天禧元年（1017年），“秋八月，啰麻请取凉州，不克”。宋天圣六年（1028年）,夏六月，德明遣子元昊攻甘州，大获全胜，后又举兵攻占西凉府，“西夏的凉州，故能其物力侵扰关中，大为宋患。然则凉州不特河西之根本，是实秦陇之襟要矣”（《读史方舆纪要》）。至1036年，西夏占领瓜、沙、肃三州，完全占有河西走廊，“元昊自凉州尽有其他，则控制伊西，平吞漠北，从此用兵中原，无后顾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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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机构

西夏占领河西走廊后，鉴于河西的重要地位，在军事上将河西划为右厢，十二监军司仅在河西就设置有四，其中右厢顺军司，治所西凉府，就是今甘肃省武威市凉州区。公元1032年，元昊攻取凉州，将其升为西凉府正式管辖。公元1038年，元昊建国称帝，同年十一月，“自诣西凉府祀神”（《宋史·夏国传》），开始对凉州进行系统管理，在政权机构上，设立了地位仅次于首都的西凉府，府下又设县、乡、社、卡等各级行政部门。后又将凉州作为辅都，《重修护国寺感应塔碑》记载“大夏开基，奄有西土，凉为辅郡，亦有百载”。西夏光定七年（1217年）蒙古军包围中兴府，西夏皇帝遵顼命太子据守都城，自己逃往西凉府避难，遵顼的行为证明凉州的辅郡地位属实。

西夏建国后，在京畿地区设立了中兴府、西平府，又在河西地区设西凉府、宣化府和番和州，均属于府州的最高品级。《元史·太祖本纪》载，蒙古太祖二十一年（1226年）秋九月，蒙古进攻西凉，“取西凉府搠罗，河罗二县”，从中可以了解到西凉府下设县及其辖有此二县的史实。

乡是西夏设立在农村的一级行政组织，1972年武威张义乡小西沟岘出土的西夏时期的便条中有“依中□各乡以属行遣”的记载，社作为西夏设立在农村的最基层组织，目前尚没有文物资料证明西凉府设立社，但是河西其他地区考古发现可以证明这一级确实存在。

卡，是西夏交通要道上收税、检查的机构，张义乡小西沟岘出土的几件西夏时期的汉文请假条记载“今申本卡先差司吏高践苟一名，患伤寒，行履不能，本卡并无□□手力不”。张义乡地处凉州与青海交界的山口，设立关卡，对凉州的军事和行政管辖很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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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业

凉州的政治地位和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但是对于西夏建国及其以后的发展意义更加深远的是其经济地位。西夏是党项族建立的政权，党项原是羌族的一支，建国以前基本上是以畜牧为主，农业生产比较落后，经常出现“兵兴粮匱”的情况。西夏处于西北内陆，领土多为沙漠戈壁，无论人口还是经济实力都无法与宋、辽抗衡，之所以能够形成鼎足之势，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占领了物资富庶的河西走廊为其后方基地。

河西走廊是祁连山于陇首山，合黎山，马鬃山（统称为北山）之间的狭长地带，东起乌鞘岭，西抵玉门关，东西长1300多公里。酒泉的黑山与民乐的大黄山横向隆起，把河西走廊分成三个内陆平原，即疏勒河水系的敦煌平原、黑河水系的酒泉平原和石羊河水系的武威平原，位于河西走廊的甘凉诸州，是著名的产粮区。

李继迁夺得兴、庆二州不久，又于公元1002年攻破俗称“天富之国”的西凉府，西凉府土地肥沃，水草丰美，不仅适于放牧，也是重要繁荣农耕区。由于吸收了中原地区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西夏的农业生产迅速发展，使得西夏国内从事粮食储备成为可能。《宋史·夏国传》记载“其地饶五谷，尤宜稻麦，则以清河为溉。”刘攽《熙州行》也提到“岂知洮河宜种稻，此去凉州皆白麦”。据《西夏书事》记载，继迁攻破西凉府时，“其府库积聚足以给军需，调民食”，反映出这一地区的农业发达。西夏建国后，甘、凉二州同兴灵诸州一样，迅速成为西夏重要的粮食基地，普遍“建造行衙，置仓积谷”，大量库存用来支援西夏其他地区。宋神宗元丰八年（1085）“银夏大旱，饥，秉常令运甘凉诸州粟济之”。《西夏碑》记载了护国寺竣工后，赏赐给工匠的物品就有“谷千斛”，这也可以说明当时凉州的粮食富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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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利

兴修农田水利是西夏发展农业生产的另一举措。凉州境内的石羊河水系以祁连山冰雪融水为主要来源，水资源丰富。唐代时期，甘，凉二州的水利不亚于敦煌。长安元年（710年），凉州都督郭元振“遣甘州刺史李汉通辟水田，尽水陆之行，稻收丰衍”。为保证水利灌溉顺利进行，西夏制定一套较完整的水利法规和管理制度，并利用农田水利管理机构，管理水利灌溉具体事宜。《西夏碑》碑铭中有“风雨时将，宝谷永成”“地境安靖，民庶乐安”的祈祷词，说明统治者对农业收成好坏很看重。自西夏统一河西走廊后，社会相对安定，右厢战事较少加上河西地区宜农宜牧的良好自然条件和历代开发的坚实基础，河西经济迅速得到恢复和发展，成为西夏畜牧业和农业得后方基地。正如清朝人顾祖禹所言“宋时河西没于夏,夏以富强”“夏得凉州，故能以其物力扰关中，大为宋患”，吴广成在其《西夏书事》中说“况其府积聚，足以给军需，调民用，真天府之国也，嗣后保吉身亡，德明终能保守灵夏，其非凉州畜牧甲天下，借以养成锐气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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畜牧业

西夏建国前，社会经济基础是单一的畜牧业。元昊曾说“衣皮毛，事畜牧，蕃性所便”。畜牧业在西夏建国后的社会生产中依旧占有首要地位。西夏文字典《文海》对“牧”的解释为“管理牲畜，寻找水草也”。西夏的自然条件特别适合畜牧业经营。在横山山界以北和河西走廊广阔山区和沙漠地带，仍然以畜牧业为主。其中处于河西走廊东段的凉州，更是天然的极好的畜牧场所。吴广成《西夏书事》记载，凉州“土宜三种”“所谓凉州畜牧甲天下也”。《五代史》称“当唐之盛时，河西，陇右三十三州，凉州最大，土沃物繁而人富乐。其地宜马，唐置八监牧马三十万匹”，自古以来凉州就是中原战马的供应地。宋皇祐二年（1050年），辽征西夏，“至凉州府，获羊百万，驼二十万，牛五万”。这一数字在当时看来是相当可观的。（《续资治通鉴》卷168）从中知道当时在凉州牲畜主要以马、羊、牛、骆驼为主。畜牧经济的发展，既为人们提供了肉食，为庄稼提供肥源，也为土地的大面积垦殖和耕种提供了动力。当时，牛耕技术在西夏境内普遍推广，元代初期意大利旅行家马可波罗曾经到达凉州，《马可波罗游记》中记载“凉州，出小麦甚饶”，“地产野牛，身如大象……用以耕种，缘其力大，耕地倍于他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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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

西夏王朝在与邻近各国的交融中，不断发展完善，经济模式逐渐由游牧型转为定居型，农业和畜牧业为基础，手工业做为补充，各行业繁荣互动。在此前提下，商业兴盛又为各行业注入了新的活力。

西夏的统治者不断效仿唐宋各项制度，广泛吸收汉族生产技术和经验，社会经济得到很大发展，宋夏间的友好往来和民间贸易，大大促进了凉州工贸商业的繁荣，夏天祐民安五年（1095年）乾顺修复凉州护国寺，《重修护国寺感通塔碑铭》汉文碑铭记载，“武威当四冲地，车辙马迹，辅辏交会，日有千数”，从出土的文物中，可以看到当时凉州商贸活动的概貌，在武威出土的西夏文卜辞中，就有“辰日买卖吉”，“戍日得倍利”等有关商业经营的记载。1997年武威地区博物馆清理出一座西夏乾祐十六年（1185年）的墓葬，出土的木板题记记有该墓地的大小，位置与购置墓地所花费的银两。1998年在武威又一西夏墓出土的乾祐二年二月的朱书汉文木简题记中，也记载该墓地是用银两购得。1987年在武威城内距地表3米多深处发现一批西夏窖藏遗物，其中的银锭铭文真实记载了当时银币流通情况，反映出一些官制，货币流通中的专司机构或制度，以及金衡、金银店铺等问题。比较典型的是在宋夏走私贸易中，历时最长，影响最大的要数青白盐走私，青白盐是党项人与关陇汉族人民进行交换的传统商品。《元和郡县志》记载，凉州，“武兴盐池，眉黛盐池，并在县界，百姓咸取给焉”，北凉人段龟龙《凉州记》“有青盐池出盐，正方半寸，其形似石，甚甜美”。南朝梁元帝萧绛说，凉州“有清盐池，正四方，广半寸，其形似石，忍耕池旁边，取池水沃种之，去勿回视，即生比盐”，段龟龙与萧绛说的凉州青盐池，就是后来的武兴盐池、眉黛盐池。

在汉族先进文化的影响下，西夏的手工业进步很快，尤其是陶瓷生产和毛纺织业。武威古城塔尔湾窑是1992年发现的，出土大量的瓷器碎片，其中的一件瓮底是外沿墨书“光定四年卅日郭善狗家瓮”，1972年在武威张义乡小西沟岘出土的西夏皮靴，就是用生牛皮制成，皮面上的牛毛尚存。山洞中又出土了西夏石纺轮和打纬木刀。其中，石纺轮“平面近圆形，径10厘米，厚3厘米，中间有孔”。打纬木刀长92．7厘米，宽9．5厘米，背厚4．7厘米，刀刃钝，有清晰的经线痕迹。大量的各式样的纺轮，说明捻线织裼技术的发展和在西夏社会生活中的重要地位。

另外关于当时人们所从事的职业情况，《西夏碑》记“修塔寺结瓦□土刘狗儿，石匠左支信”等等，工匠的名字可以刻到碑上，说明其地位较高，也说明当时这些方面技艺落后。需要说明的一点是，酒在西夏人的日常生活中很重要，而凉州比较著名的要数葡萄酒了。王瀚在其《凉州词》中有“葡萄美酒夜光杯”的佳句，元稹《西凉伎》云“吾闻昔日西凉州，人烟扑地桑招稠，葡萄酒熟恣行乐，红艳青旗朱粉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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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通

凉州是传统中西交通路线所经，也是西夏西部重镇和交通中心，由凉州同往各地的主要道路有：

(1)凉州—长安南道。西汉张骞出使西域、玄奘取经，都走长安、天水一线，称长安至凉州南道。西夏控制南道的西段，即由凉州东行，越乌鞘岭，沿庄浪河谷至兰州共540多公里。

（2）长安—凉州中道。中道自西汉形成以来，至南北朝进入极盛时期，唐末由吐蕃控制直到宋初。其走向：由长安经咸阳北上，再沿泾河至甘肃平凉，经宁夏固原，海原，在甘肃靖远县东北的石门过黄河，经景泰县至武威市。西夏取会州，天都山一段后，控制着中道的西段，即萧关至武威段。

（3）长安—凉州道，也叫灵州西域道。

（4）凉州西域道。由凉州西北行500里到甘州，400里到肃州，300里到沙州。再西，则有南北两道通西域各地。这条道路是西夏新开辟的。

在西夏王朝的苦心经营下，丝路贸易为其自身带来巨大利益。西夏地处西北一隅，抗衡宋、辽、金，因丝路贸易而增强的社会经济，无疑是其政治与经济力量的重要支柱。以丝路沿线的城镇为例，凉州扼河西走廊的入口，是丝绸之路上第一重镇，西夏定都兴庆府之后正式开辟驿路通河西，《西夏地理研究》中的具体走向是：从兴庆府到贺兰山东麓，经西夏祖坟（今西夏陵），向南沿黄河南岸到雄州（今宁夏中卫），再经鸡勒会至凉州。然后经甘州、肃州、瓜州、沙州到西域。西夏王朝通过此道与西域及外界保持往来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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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口

《宋史·夏国传》曰，咸平元年（998年）十一月，凉州吐蕃首领折逋喻龙钵上言“河西军即古凉州，东至古原州千五百里，南至雪山，吐谷浑，兰州界三百五十里，西至甘州同城界六百里，北至部落三百里，周回平川二千里，旧领姑臧，蕃和，昌松，嘉麟五县，户二万五千六百九十三，口十二万八千一百九十三，今有汉民三百户”。西夏攻占凉州后除一部分吐蕃投靠河湟角厮罗外，大多数仍留下来，所以西夏时期的凉州以羌戎等少数民族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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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规模

关于这一时期凉州的规模与建设，《续资治通鉴》（卷十九）：至道二年（公元996年）秋七月，“是月以丁惟清知西凉府。……城周围四十五里，李轨所筑”，说明李轨所筑的姑臧城垣在北宋初，外貌还基本存在。《续资治通鉴长篇》（卷四十三）记载：咸平元年（998年）十一月，“河西军右厢副使归德将军结布伊朗布来朝。河西军即西凉府也。……城周围五十里，如凤形，相传李轨旧治也。”西夏时期，为了防御北宋进攻，曾经维修过姑臧城。《续资治通鉴长篇》（卷二二四）：神宗熙宁六年（1073年）夏四月，“河东经略司言：有陷蕃卒二人逃归言：‘夏人恐我大兵至，修筑御凉州。’”神宗熙宁六年，西夏惠宗李秉常12岁，由母亲摄政，这时西夏维修凉州城，出于防御，没有大的改进，宋神宗称此举为“西人潜筑城邑为伏藏之所。”

作者简介

吴治华，男，1987年1月生，三雷下管人。工作之余爱好读书写作。现在民勤县政府办公室工作。

来源：吴治华 民勤县文化馆